第一百零五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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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零五章
楊太妃是個處事清明之人, 自是不會中了賢太妃的圈套。說起來，她們不過是德宗帝的遺孀，好好在宮裏過日子便罷, 真把前朝攪亂了，後宮必定也亂了，她們這些人又能討到什麽好處？
偏是然而賢太妃始終無法接受眼下這個局面。
楊太妃好心勸她看開些，又同她說：“今上是個仁孝的主，他斷不會虧待宮嬪。”
賢太妃卻說得犀利：“寧王去守皇陵, 卻終究有一條命在。可我的兒郎呢？他已與我天人兩隔！你又憑什麽來勸我看開些？”
新帝登基，人心慢慢就變了。賢太妃察覺到這點後，言語間多有詆毀今上的話。
與其讓她孤身一人毫無希望地活, 倒不如她每日也把這痛苦加在別人身上, 這才能勉強維持她活下去的力氣，便樂在其中了。
她只用簡單的幾句話便挑撥到君臣離心, 卻又說“他們原本就不是親父子, 否則又豈能因我幾句話而離心？他反倒要謝我告訴他了真相, 而非繼續蒙在鼓裏。”
她屢屢做下不諧後宮之事，卻因掌管著鳳印，無人可以轄制, 如此一來，前朝也就變得諸事雜亂。
一兩次尚且能忍耐，三四次後便惹了眾怒。朝中以她過度思念親子, 神智失常為由，取走了鳳印, 又礙於她是天保帝生母, 只叫人好生侍奉她，卻再不許她出宮半步。
再之後, 鳳印暫交楊太妃，宮裏才恢覆了寧靜。
硯夕聽到宮裏傳來的消息，連日來的緊張才稍有緩解。
妮妮又一次去到楊太妃宮裏請安時，把阿琛的心願說了出來。
阿琛還在對之前在紫宸殿中與他爭吵的事自責後悔，越是這樣想，他就越發思念在從前相王府的日子。
前頭容牧一場病養了兩三個月才痊愈，眼下又因連下了兩場雪患了風寒。阿琛聽聞後，夜裏睡不踏實，總想出宮探病。
他知宮中規矩森嚴，卻實在是放心不下容牧，便只能悄悄地去。
他憂心於才去了相王府，那二位會立刻勸他回來，這才來請楊太妃幫忙，如果楊太妃能和他一道出宮，容牧和硯夕總不至於不給她面子。
楊太妃思索後道：“皇帝仁義，我與他走一趟也不是不行。只是一點，宵禁前務必回宮。”
妮妮當即給她磕了個頭：“多謝太妃。”
相王府內，硯夕端著煎好的藥去了容牧書房，他正認真寫著什麽。今上尚未親政，軍國大政自是還由容牧來裁決，偏他又不是個會躲懶的人，這病也就好的慢了。
硯夕終於等到他和人囑咐完了事，才繞過了屏風，正要遞給他時，他又是一陣咳嗽。
硯夕放下藥，慢慢給他順背，好一會才見他平覆了呼吸。容牧靠在憑幾上，一手撐著頭，合著眸，那面上卻是微紅，這精氣神比之從前可是差遠了。
“吃藥吧。”硯夕輕輕拍了拍他的手。
容牧睜開眼，雙眼因為咳嗽而帶了些晶瑩，看上去竟像是哭過一般。
他知道硯夕素來身子弱，卻擔心這病過人，即使心裏想見她，卻還是說：“不是說了不讓你再做這些了？”
他如此難受，硯夕心中免不了心疼他。她打小吃藥就多，當然知道味苦的東西難以下咽，也就能理解他總是不認真用藥的心思了。底下的人勸不住他，也只能她來說。
“大王若是仔細用藥，想是這病早就好了。”她嘆了口氣道，“都說病來如山倒，我如今才算是真切體會到了。”
容牧反而笑了：“明明是我身子不爽利，你又何出此言？”
硯夕挨著他坐下，攤著手道：“現如今有哪個敢招惹大王？一個不如意便連著病上三四個月，鬧得滿府上下人心惶惶。從前我們仰仗大王惠及恩澤，眼下又是什麽樣子？如此，可不就是倒了山。”
這話倒讓容牧十分受用，擡起手指觸上她下頜，做著挑逗狀：“你若早有這覺悟，倒是省了我挖空心思討好你了。”
“我是否有覺悟並不要緊，盼著大王千歲才是正經。”硯夕重新端起藥碗，捧到他跟前，勸道，“風寒不比別的病癥，總是這麽拖延，恐怕要添別的病了。”
說他是千歲，在吃藥這事上比個孩子還不如。硯夕好說歹說，總算讓他把湯藥吃了，稍後又有潤肺止咳的梨湯端上來，這次不用人勸，他主動喝了半碗。
這兩日他咳疾雖有好轉，夜裏依舊不能安寢，白日裏就總是懨懨的，硯夕正要讓他去休息，卻不想陳子恒來稟：“大王，王妃，宮裏的楊太妃來王府探病，人已到府門外了。”
病中本不宜見客，尤其是這種可能過人的寒癥咳疾壓在他身上，更是懶得見人。
不過，想那楊太妃一向心無雜念，前頭好容易說通了她料理宮中事宜，眼下她人到了相王府門口，不見總是不好。
硯夕給他換了衣裳，又披了鬥篷，這才同他一道往正廳去了。
兩人臨進正廳前，一股寒風裹挾著雪片子吹來，容牧再次有了一連串的咳嗽，這次連腰也彎了。
阿琛本在廳上坐立不安，聽到外頭有咳聲，立即起身，疾步往外走，卻見容牧一手扶著樹，一手捂著胸，咳聲不止，輕顫不止，硯夕緊跟在身旁，滿眼盡是心疼，能幫他做的也僅僅是給他順背。
“阿爺！”
阿琛奔了過去。
容牧聞聲望去，確定那人是阿琛，一時吃驚，那咳聲反倒止不住了，卻是連話也說不出來，只是朝他擺手，別是把病氣過給他。
阿琛哪裏顧得上這些，只聽咳聲便已心急，就道：“外頭冷，阿爺快進屋吧。娘也快請。”
硯夕當然也看到了他，因是意料之外，那長久的思念卻沒有見到他後的驚喜，反而十分錯愕。他正是長身體的時候，這才多久沒見，個頭就要與她一般高了，本是高興的事，她忽然眼周發起了酸。
虧得妮妮也跟了來，見她如此，迅速勸了兩句，又無聲地扶著她緩步進了屋。
茶湯上來，容牧喝了一盞才堪堪把咳嗽壓了下去。
硯夕日日在他跟前守著，一時看不出他的瘦削，可外人甫一見他，便能輕而易舉地瞧出他比之從前清減了許多。他已到了不惑之年，又有朝堂繁瑣的事務要料理，兼之他病了許久，衰老之相自然而然就顯了出來。
說來他這手握權柄的人完全不必如此辛勞，便是日後千秋史筆也不會在他身上落下不公的評價，偏他把自己搞成這副模樣，又如何不讓人心生感慨？
“怪我沒提前和九叔說，”楊太妃道，“本想著是來探病，竟叫九叔在這寒風冷雪的日子加重了病。”
容牧道：“太妃言重了。——這麽冷的天，辛勞陛下和太妃過來，是我的* 不是。”
“咱們大齊可都指望著九叔，我來探望是應該的，只盼著九叔早日康覆。”楊太妃看了眼阿琛，又道，“陛下也是一樣的心思。”
只這麽一句，容牧就明白了她此行的目的。
楊太妃又問了他吃藥的情況，囑咐他要及時用藥，切莫諱疾忌醫，而後她又道：“我和王妃許久不見，有些體話要說，不耽擱九叔休息。”
硯夕意會後，輕嗽一聲道：“是。請太妃移步花廳，那正是賞雪的好地方。”
三個女人出去，廳中就只剩容牧和阿琛。
偏是咳聲又起，阿琛就端著茶湯給他送，他卻要起身。阿琛幹脆彎下腰，把茶盞舉過了頭頂，容牧只得接了過來。
而後他無奈地道：“怎麽就非得出宮來？”
“阿爺總不進宮去，我心裏……”
阿琛說到此處不免哽咽，容牧就道：“也不是什麽大病，只是需得養些日子。”
阿琛這才點了點頭。然而想到方才他咳得厲害，又是一陣心酸。如果不是前頭阿琛刻意的言語傷了他的心，想來這病也不會輕易上了他的身。
兩人有千言萬語，卻不知如何說起，阿琛悶在一旁獨自後悔，容牧想安慰兩句又憂心下了他的面子。少年正是成長的關鍵時刻，他這過來人當然最能感同身受。
他讓人去做些阿琛愛吃的點心，稍後窘迫的氛圍才稍有緩解。
阿琛捏起透花糍稱讚：“宮裏人的手藝比不得這裏的。”
容牧卻笑：“難道不是你正在換牙，太妃不許你在換牙的時候多吃甜食，到了這裏才有此一說？”
阿琛赧然一笑，卻光明正大地把半塊透花糍都送入嘴裏，吃得津津有味。
看他連吃了三塊也不停下，容牧就問：“先生教的書都讀的通透麽？”
阿琛這才沒了貪吃的動作。他近來心思完全沒在讀書上，先生知道事情原由後多加勸諫，卻是如何也不能讓他平心靜氣。楊太妃看在心裏，多有不忍，這才同意跟他出宮來。
容牧在宮外，知道他的一舉一動，阿琛卻還在害怕他要扔下他不管了。
“身為君王……”
容牧才一開口，阿琛就意識到又要聽他長篇大論，趕忙主動保證道：“這次我來，親眼看見了阿爺，也就放心了。回去之後一定仔細讀書。”
容牧忍俊不禁，其後無奈地搖了搖頭。
冬日裏晝短夜長，尚不到天擦黑，王府裏就設了宴，卻只是吃了幾口又見外頭下起了雪。
想著雪天路滑難行，在場的幾人尚不及盡興便匆匆結束了席面，可阿琛的心裏卻寬敞了不少。
臨去前，硯夕又做了一次阿琛素日裏愛吃的鱖魚，仔細裝好了食盒，讓他帶回宮裏吃，以此彌補這不大圓滿的膳食。
登車之後，妮妮捧著食盒問：“這下陛下可是放心了？”
阿琛放松地靠在位子上，交疊雙手枕在腦後，卻道：“就是今日這雪來得不大及時。”
楊太妃卻推開了車窗，看著漫天飛雪，說：“陛下應知，瑞雪兆豐年。”
阿琛聞言，也推開另一側車窗，伸出手去，在寒風之中觸碰到冰涼的雪，忽然想到容牧數次勸他的開頭“身為君王”。
身為君王，當有愛護天下萬民之心。這場雪，正是豐年之兆！
唯願他的帝王路，年年見祥瑞，歲歲享安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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偏是然而賢太妃始終無法接受眼下這個局面。
楊太妃好心勸她看開些，又同她說：“今上是個仁孝的主，他斷不會虧待宮嬪。”
賢太妃卻說得犀利：“寧王去守皇陵, 卻終究有一條命在。可我的兒郎呢？他已與我天人兩隔！你又憑什麽來勸我看開些？”
新帝登基，人心慢慢就變了。賢太妃察覺到這點後，言語間多有詆毀今上的話。
與其讓她孤身一人毫無希望地活, 倒不如她每日也把這痛苦加在別人身上, 這才能勉強維持她活下去的力氣，便樂在其中了。
她只用簡單的幾句話便挑撥到君臣離心, 卻又說“他們原本就不是親父子, 否則又豈能因我幾句話而離心？他反倒要謝我告訴他了真相, 而非繼續蒙在鼓裏。”
她屢屢做下不諧後宮之事，卻因掌管著鳳印，無人可以轄制, 如此一來，前朝也就變得諸事雜亂。
一兩次尚且能忍耐，三四次後便惹了眾怒。朝中以她過度思念親子, 神智失常為由，取走了鳳印, 又礙於她是天保帝生母, 只叫人好生侍奉她，卻再不許她出宮半步。
再之後, 鳳印暫交楊太妃，宮裏才恢覆了寧靜。
硯夕聽到宮裏傳來的消息，連日來的緊張才稍有緩解。
妮妮又一次去到楊太妃宮裏請安時，把阿琛的心願說了出來。
阿琛還在對之前在紫宸殿中與他爭吵的事自責後悔，越是這樣想，他就越發思念在從前相王府的日子。
前頭容牧一場病養了兩三個月才痊愈，眼下又因連下了兩場雪患了風寒。阿琛聽聞後，夜裏睡不踏實，總想出宮探病。
他知宮中規矩森嚴，卻實在是放心不下容牧，便只能悄悄地去。
他憂心於才去了相王府，那二位會立刻勸他回來，這才來請楊太妃幫忙，如果楊太妃能和他一道出宮，容牧和硯夕總不至於不給她面子。
楊太妃思索後道：“皇帝仁義，我與他走一趟也不是不行。只是一點，宵禁前務必回宮。”
妮妮當即給她磕了個頭：“多謝太妃。”
相王府內，硯夕端著煎好的藥去了容牧書房，他正認真寫著什麽。今上尚未親政，軍國大政自是還由容牧來裁決，偏他又不是個會躲懶的人，這病也就好的慢了。
硯夕終於等到他和人囑咐完了事，才繞過了屏風，正要遞給他時，他又是一陣咳嗽。
硯夕放下藥，慢慢給他順背，好一會才見他平覆了呼吸。容牧靠在憑幾上，一手撐著頭，合著眸，那面上卻是微紅，這精氣神比之從前可是差遠了。
“吃藥吧。”硯夕輕輕拍了拍他的手。
容牧睜開眼，雙眼因為咳嗽而帶了些晶瑩，看上去竟像是哭過一般。
他知道硯夕素來身子弱，卻擔心這病過人，即使心裏想見她，卻還是說：“不是說了不讓你再做這些了？”
他如此難受，硯夕心中免不了心疼他。她打小吃藥就多，當然知道味苦的東西難以下咽，也就能理解他總是不認真用藥的心思了。底下的人勸不住他，也只能她來說。
“大王若是仔細用藥，想是這病早就好了。”她嘆了口氣道，“都說病來如山倒，我如今才算是真切體會到了。”
容牧反而笑了：“明明是我身子不爽利，你又何出此言？”
硯夕挨著他坐下，攤著手道：“現如今有哪個敢招惹大王？一個不如意便連著病上三四個月，鬧得滿府上下人心惶惶。從前我們仰仗大王惠及恩澤，眼下又是什麽樣子？如此，可不就是倒了山。”
這話倒讓容牧十分受用，擡起手指觸上她下頜，做著挑逗狀：“你若早有這覺悟，倒是省了我挖空心思討好你了。”
“我是否有覺悟並不要緊，盼著大王千歲才是正經。”硯夕重新端起藥碗，捧到他跟前，勸道，“風寒不比別的病癥，總是這麽拖延，恐怕要添別的病了。”
說他是千歲，在吃藥這事上比個孩子還不如。硯夕好說歹說，總算讓他把湯藥吃了，稍後又有潤肺止咳的梨湯端上來，這次不用人勸，他主動喝了半碗。
這兩日他咳疾雖有好轉，夜裏依舊不能安寢，白日裏就總是懨懨的，硯夕正要讓他去休息，卻不想陳子恒來稟：“大王，王妃，宮裏的楊太妃來王府探病，人已到府門外了。”
病中本不宜見客，尤其是這種可能過人的寒癥咳疾壓在他身上，更是懶得見人。
不過，想那楊太妃一向心無雜念，前頭好容易說通了她料理宮中事宜，眼下她人到了相王府門口，不見總是不好。
硯夕給他換了衣裳，又披了鬥篷，這才同他一道往正廳去了。
兩人臨進正廳前，一股寒風裹挾著雪片子吹來，容牧再次有了一連串的咳嗽，這次連腰也彎了。
阿琛本在廳上坐立不安，聽到外頭有咳聲，立即起身，疾步往外走，卻見容牧一手扶著樹，一手捂著胸，咳聲不止，輕顫不止，硯夕緊跟在身旁，滿眼盡是心疼，能幫他做的也僅僅是給他順背。
“阿爺！”
阿琛奔了過去。
容牧聞聲望去，確定那人是阿琛，一時吃驚，那咳聲反倒止不住了，卻是連話也說不出來，只是朝他擺手，別是把病氣過給他。
阿琛哪裏顧得上這些，只聽咳聲便已心急，就道：“外頭冷，阿爺快進屋吧。娘也快請。”
硯夕當然也看到了他，因是意料之外，那長久的思念卻沒有見到他後的驚喜，反而十分錯愕。他正是長身體的時候，這才多久沒見，個頭就要與她一般高了，本是高興的事，她忽然眼周發起了酸。
虧得妮妮也跟了來，見她如此，迅速勸了兩句，又無聲地扶著她緩步進了屋。
茶湯上來，容牧喝了一盞才堪堪把咳嗽壓了下去。
硯夕日日在他跟前守著，一時看不出他的瘦削，可外人甫一見他，便能輕而易舉地瞧出他比之從前清減了許多。他已到了不惑之年，又有朝堂繁瑣的事務要料理，兼之他病了許久，衰老之相自然而然就顯了出來。
說來他這手握權柄的人完全不必如此辛勞，便是日後千秋史筆也不會在他身上落下不公的評價，偏他把自己搞成這副模樣，又如何不讓人心生感慨？
“怪我沒提前和九叔說，”楊太妃道，“本想著是來探病，竟叫九叔在這寒風冷雪的日子加重了病。”
容牧道：“太妃言重了。——這麽冷的天，辛勞陛下和太妃過來，是我的* 不是。”
“咱們大齊可都指望著九叔，我來探望是應該的，只盼著九叔早日康覆。”楊太妃看了眼阿琛，又道，“陛下也是一樣的心思。”
只這麽一句，容牧就明白了她此行的目的。
楊太妃又問了他吃藥的情況，囑咐他要及時用藥，切莫諱疾忌醫，而後她又道：“我和王妃許久不見，有些體話要說，不耽擱九叔休息。”
硯夕意會後，輕嗽一聲道：“是。請太妃移步花廳，那正是賞雪的好地方。”
三個女人出去，廳中就只剩容牧和阿琛。
偏是咳聲又起，阿琛就端著茶湯給他送，他卻要起身。阿琛幹脆彎下腰，把茶盞舉過了頭頂，容牧只得接了過來。
而後他無奈地道：“怎麽就非得出宮來？”
“阿爺總不進宮去，我心裏……”
阿琛說到此處不免哽咽，容牧就道：“也不是什麽大病，只是需得養些日子。”
阿琛這才點了點頭。然而想到方才他咳得厲害，又是一陣心酸。如果不是前頭阿琛刻意的言語傷了他的心，想來這病也不會輕易上了他的身。
兩人有千言萬語，卻不知如何說起，阿琛悶在一旁獨自後悔，容牧想安慰兩句又憂心下了他的面子。少年正是成長的關鍵時刻，他這過來人當然最能感同身受。
他讓人去做些阿琛愛吃的點心，稍後窘迫的氛圍才稍有緩解。
阿琛捏起透花糍稱讚：“宮裏人的手藝比不得這裏的。”
容牧卻笑：“難道不是你正在換牙，太妃不許你在換牙的時候多吃甜食，到了這裏才有此一說？”
阿琛赧然一笑，卻光明正大地把半塊透花糍都送入嘴裏，吃得津津有味。
看他連吃了三塊也不停下，容牧就問：“先生教的書都讀的通透麽？”
阿琛這才沒了貪吃的動作。他近來心思完全沒在讀書上，先生知道事情原由後多加勸諫，卻是如何也不能讓他平心靜氣。楊太妃看在心裏，多有不忍，這才同意跟他出宮來。
容牧在宮外，知道他的一舉一動，阿琛卻還在害怕他要扔下他不管了。
“身為君王……”
容牧才一開口，阿琛就意識到又要聽他長篇大論，趕忙主動保證道：“這次我來，親眼看見了阿爺，也就放心了。回去之後一定仔細讀書。”
容牧忍俊不禁，其後無奈地搖了搖頭。
冬日裏晝短夜長，尚不到天擦黑，王府裏就設了宴，卻只是吃了幾口又見外頭下起了雪。
想著雪天路滑難行，在場的幾人尚不及盡興便匆匆結束了席面，可阿琛的心裏卻寬敞了不少。
臨去前，硯夕又做了一次阿琛素日裏愛吃的鱖魚，仔細裝好了食盒，讓他帶回宮裏吃，以此彌補這不大圓滿的膳食。
登車之後，妮妮捧著食盒問：“這下陛下可是放心了？”
阿琛放松地靠在位子上，交疊雙手枕在腦後，卻道：“就是今日這雪來得不大及時。”
楊太妃卻推開了車窗，看著漫天飛雪，說：“陛下應知，瑞雪兆豐年。”
阿琛聞言，也推開另一側車窗，伸出手去，在寒風之中觸碰到冰涼的雪，忽然想到容牧數次勸他的開頭“身為君王”。
身為君王，當有愛護天下萬民之心。這場雪，正是豐年之兆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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